Monday, March 7, 2011

兒時的年味

近來,每天晨起走近窗口,就覺得一股沁冷意包圍過來。



春天來了。在這個仲夏國家,只要大地吹起涼中帶冷的微風,我就知道快要過農曆年了。

長大成人後,總覺新年一年比一年乏味,但還是滿心期待這陣冷得很特別的風的重臨,記憶也翻箱倒篋似的,傾出兒時迎接新年的情節。

三十多年前我尚不識春風,第一樣提醒我新年將至的事物往往不是讓我聽到都怕的去舊迎新大掃除,就是人家曬在屋外的臘腸。

日复一日在陽光炙吻下的串串臘腸,滴著油飄著香,在它們從豐盈變成乾癟的過程中,許多預告著新年來臨的勞動也陸續展開。

我尤其懷念鄰裡街坊在夕陽餘輝下一起烘烤雞蛋糕的場景。那時我們一家還住在高州阿姆家,烤雞蛋糕的地點就在隔壁鄰居的屋旁。開工的午後,附近幾戶人家的女眷,全都聚集在那鄰居家,分工合作,一些人調粉漿,一些人燒紅爐子的炭,開始忙碌起來。

那個年代的小孩,平日難有機會吃正餐以外的東西。一看到有人做特別的小吃,就變成饞嘴貓,也不管大人三番四次驅趕,一有機會就圍著排成長長兩排爐子,鼻子一邊貪婪的嗅吸著雞蛋糕的芳香,眼睛一邊在一排排的烤盤上溜來溜去,等待雞蛋糕出爐,盼望著哪個嫂嫂嬸嬸一個心軟,將嚼起來軟中帶韌的小蛋糕往我們的手裡一塞。

我們家對面鄰居的3個較年長的女兒,不但貌美如花,也耐性十足,她們可以一連3個白天坐在小板凳上炮制雞蛋餅(kuih kapit)。那時,我常假藉幫忙分擔我的玩伴她們的小妹摺雞蛋餅的工作騙餅吃,但論美味,可比不上我小姨摻豬油做的雞蛋餅。不過,我倒真的很羨慕這些姐姐的巧手,可以將吸管做成精緻的新春裝飾花。

我大姨的家姑每年都親自做米花糖、花生糖、炒米餅和薯粉餅應節。她們就住在我家隔幾間屋子,老奶奶還挺和氣的,可是只會說我聽不明白的河婆話,所以平時她才跟我說幾句話,我就傻笑著落荒而逃,但每當她做年餅,我的“招架”能
力總會莫名其妙地升級。

難以重溫當年的氛圍

在記憶中,我媽年輕時似乎都沒有做過應節食品,倒是常常拿豬肺騙我們是烏龜肉。有關的印象,都是發生在我們搬去村尾一間老木屋居住之後。那時她已是中年婦人。

熟食小販的生涯無疑是忙碌的,但我更加懷疑是我媽怕麻煩,她做過炒米餅、臘腸、蝦餅,但似乎一次就成絕響。做的最多的,是無需特別竅門的炸蝦餅,其次是蒸年糕和煎堆,次數屈指可算。

每當我媽蒸年糕,我們小孩也很不得空,要幫忙將香蕉葉拿到燒熱的炭爐上熏軟,然後用水將葉子洗淨備用。我媽將米漿倒進舖了蕉葉的罐子裡後,我們還得幫忙用剪刀去除多餘的蕉葉。

我媽到現在還堅信,蒸年糕時不能說不吉利或不雅話兒,因為年糕很小氣,要是誰犯了禁忌,那一鑊年糕一定是失敗之作。為免浪費我們的心血和金錢,我們兄弟姐妹都提心吊膽,無時無刻無不警惕自己,千萬不要“出口惹禍”。

外婆心血來潮時會在年卅晚做煎堆。我唸小學時一家寄住在外婆家,除夕夜要睡覺前,外婆、媽媽和小姨在偌大的廚房飯桌上搓粉糰做煎堆,也任由我們小孩湊熱鬧,亂搓亂捏也不罵,還肯將奇型怪狀的煎堆炸熟。

兒時的年味,幾乎都跟食物有關,其實我對甜甜的新年糕餅興趣不大,想來跟以前物資匱乏的環境有關。

只是現代人都怕麻煩,不再自製應節食品,讓我難以重溫當年的氛圍。

星洲日報/副刊‧文:朱紀珍‧2011.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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