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6, 2011

雪花中的天使

我生命中有太多的堅持,正因為我的堅持,那次,我險些賠上了性命。



那年,冬天來得特別早,因為次日就回國,我不願放棄一睹瑞士雪峰的風采,明知山下在降雪,山上氣候不會好到哪去,我仍然攀登山峰。

登山的路程,隨著高度的遞升,溫度愈低,空氣愈稀薄。氣象預測已明文當日雪峰溫度攝氏零下14度,風速逾46公里吹襲,能見度低於10。想到這,我下意識拿起外套往身上披,試著安撫內心的不安。

離開溫暖的纜車,寒風凜凜,走出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人影也不多見幾個。果然如所料,山下下著雪,山上怎會不下雪呢!絲絲如棉花般的雪花向我撲來,心情並沒想象中的興奮,擔心較多。雪下得很猛,疾風咻咻撲來,霧氣又濃,能見度只不過在幾尺範圍內。連視線都成問題,遑論賞景,有一種勉強沒有幸福的感覺!

生命,在於一呼一吸之間

那是我第一次登上雪峰,對高山症嚴重缺乏知識,只懂得穿夠寒衣,戴上太陽眼鏡以免造成雪盲,僅此而已。我不懂從山腳直接登上海拔10千多尺高的山頂,身體對高山反應如何,不知會缺氧,更不知當時降的是大風雪。只想到既然來到雪山,縱使天氣多惡劣,還是要到處探索,最多不走遠。起初,我在入門處附近踏雪玩耍。冰點以下的溫度加上狂風襲擊,使我的手和腳都感到冰冷,我依然不舍得離去。不出一刻鐘光景,我覺得悶,在原地玩雪,感覺上一點都不像到過雪峰。雪道呢?滑雪區呢?冰河呢?阿爾卑斯山驚心動魄的美景呢?那些雪板、飛狐、雪橇、滑雪等豐富多彩的雪上活動又去了哪?於是,我從一處走到另一處。在一個超小的坡道上,突然間,我的腳步停住了,被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攫住。我的呼吸變得困難,平日自然的呼吸已不再。發覺呼出的氣吸不進來。我使勁吸,還是吸不進,用呼的,也呼不出。站在死亡的邊緣,我心慌,我恐懼,胡亂呼胡亂吸,只知道再不能呼吸,連命也不保。可無論我如何掙紮如何控制,換來的就是連僅剩的力氣也沒了。

寒意從我的身體里透出,腦里輾轉一連串的想法:原來瀕臨死亡是這樣的……原來生命可以這麼簡單:只不過在於一呼一吸之間……不想死,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好多景沒看……想到我的生命就這樣在此結束,心中的恐懼頓時升溫到極點。我嘗到無法控制自己生命的脆弱,意識中由不願死轉化成不甘,再由不甘……還沒想完,我整個人失控倒下。昏迷前,最後接觸到的是一片蒼茫的天空。完了,我冒出僅剩的直覺。

施恩者,像風一樣,不留痕

醒來時,是躺在一間溫室裡,無雪花,也無狂風,四週一片寧靜。看到鼻梁上裝置了一個氧氣罩,激動地哭了出來,一種似在夢裡的錯覺!生死一線差,我發現……我,還活著呢!還能活著,這種感覺真好!過去,我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從哲學中,從旅遊上,從宗教等方面去尋找生命的真諦。到了現在,我才領悟到:其實,生命真的是如此簡單,只不過在於“一呼一吸之間”,僅此而已。可當我們還能呼吸時,我們從沒好好珍惜過免費無限期供應的氧氣,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

那麼,到底是誰救了我?“一個遊客第一時間發覺,並及時通知雪峰的職員。”身邊的雪峰職員說。原來,我被職員抬進來的;原來,我的生命是被一個陌生人撿回來的。我深深嘆了口氣,身體開始簌簌發抖,直到此刻,我才發覺到自己的經歷有多心悸!我感受到我生命中的“活著”與“天使的眷顧”緊緊聯繫,就像曙光重新照射進來,廣大的視野展開於眼前,這感覺真叫人懷念!

有些時候,在你生命中,救你的人,不一定是你最親密最熟悉的,可以是一個陌路人,一個連姓名樣貌國籍都陌生的人。而施恩者,也像風一樣,風過不留痕!想藉此文,對那雪花中的天使說聲謝謝!

星洲日報/副刊‧文:亦凡‧2011.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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