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rch 10, 2011

短暫的艷遇

新年前,家裡多了兩盆花:一盆是嶽父買的菊花,一盆是我買的荷蘭杜鵑。

初到我家,兩盆花都是滿滿的花蕾,好像滿懷急著說又不能馬上說的秘密,讓我經過時,總忍不住駐足靜觀,看看有甚麼驚喜。



新年前的一個星期,花兒紛紛盛開,給人驚艷的感覺──一朵朵紫色的菊花,一簇簇紅色的杜鵑,多像一群惹人憐愛的小姑娘,穿上艷麗的服裝,不約而同地站在門口高喊著:“新年來了,新年來了!”

除夕前夕,要回家過年,知道花兒將有四五天無人照料,澆水時澆得比平時多,順便跟花兒說:“等著我回來。”四五天,花兒等我,還不至於等到都謝了,但知道她們的花期有限,感覺甚麼動作可以延長她們的壽命,我都願意試一試。
初四回來,兩盆花兒開得更燦爛了,許多未開的蓓蕾,此刻也來湊熱鬧,爭相綻放,似乎在感謝我之前的特別關照。再仔細一看,還是有兩朵杜鵑,等不到我回來,謝了。突然想起自己寫過的詩句──“快速盛開的,終將快速雕落”。

正惆悵,隔壁鄰居中開著《天天好天》的曲子。整個新年,老家的電視不時都在播著這曲子,電影中的老中青主角輪流出場說話,話題都圍繞著“親情”、“知足”和“感恩”。新年前夕,至少三位友人的至親,還未等到春風拂平病痛,便如殘花告別枝頭,凋零。在新年時,聽著《天天好天》的曲子,聽著那幾位主角的談話,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天天好天?呵呵,談何容易?小學的作文,最愛引用的幾個諺語,都一再提醒了我們“天天好天”之難,甚麼“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甚麼“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到中學時,字裡行間不時出現“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複誰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之類的詩句……世事無常,生離死別,恒常是哀痛的源頭,如林黛玉之不堪“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但願人長久”,是一個不可能長圓的心願。時光明明暗暗地流轉,快樂有時,傷痛有時;相聚有時,告別有時;生有時,死有時,如日之升落,花之開謝,無以阻擋,無以扭轉。

花無百日紅,但因為曾經紅過燦爛過熱鬧過,曾經給人發出驚艷的驚嘆,或至少引來蝴蝶歡樂的圍舞,則凋零的剎那,應該廖無遺憾了!

人的一生,當如花之盛開,花之凋零,紅紅火火地燃燒,瀟瀟灑灑地離去。我平生最恨“遺憾”二字,愛一個人,就一定要告訴他我的欽慕;心懷一個夢,就全心全力去追求,如席慕容在詩中表現的義無反顧:

我是飛蛾奔向炙熱的火焰
燃燒之後 必成灰燼
但是如果不肯燃燒 往後
我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除了一顆
逐漸粗糙 逐漸碎裂
逐漸在塵埃中失去了光澤的心

我深信,因為曾經為愛和理想燃燒,此生無怨無悔。即使是臨終的當兒,也還是“迎向祥和”的好天;等在前頭的,是“化作春泥更護花”的滿足,平和,寧靜。

星洲日報/副刊‧文:周錦聰‧2011.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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