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河水悠悠

哦，馬六甲，我的古城。

你真是一匹身懷六甲的母馬嗎？



馬六甲王朝史說，逃離蘇門答臘的拜禮米蘇拉王子，在你河口的一棵大樹下休息，遇見一隻被大狗逼到河邊的小鼠鹿，小鼠鹿臨危不懼，竟把大狗踢下河裡，王子認為這是一個好預兆，建國的好地方，遂以樹的名字“馬六甲”命名，開始了長達一百一十余年的馬六甲王朝盛世。

但是，你的命途多舛，西有滿者伯夷的進襲，北有暹羅王國的騷擾，只有來自遙遠北方帝國的使者鄭和對你真心友好，他的船隊威懾了不懷好意的強敵，你開始了和中華帝國的友誼，屈指算來，也有六百多年了。可不，你的深水碼頭和海港，還是鄭和七下西洋的中轉站呢！

你的地理位置，還有那道美麗的海峽，終於使你成為西方海權覬覦的對象。16世紀初，一支由阿布奎將軍率領的葡萄牙艦隊，攻陷了你的城門，年輕的王朝棄城而逃。

命運顯然沒有就此罷手。130年後的1641年，荷蘭人又從葡萄牙人手中把你搶佔了超過一個世紀。喏，那些維多利亞時代建築的紅磚屋群，就是荷蘭人留下的印記。

馬六甲，我心中的城，永遠的城

你真的是太肥美了，加上手握南洋群島的香料集散，使得隨後崛起的大英帝國也對你垂涎三尺。果然，1826年的一紙賣身契約，你就成了大英帝國的海峽殖民地。這一次，你竟出走了一個世紀以上。

歷史終究還是選擇了你。1956年的那個夜晚（注），三聲響亮的“默迪卡”就從你的大草場響起，你結束了幾個世紀的屈辱和漂泊，回到了聯邦懷抱，書寫你新的歷史。

六百年後的一個清晨，我悄悄來到你的身旁，把腳步放緩，丈量穿城而過的馬六甲河。河水靜靜流淌，沒有潮聲，一片靜謐。對了，那座安靜的碼頭，當年一定是曾經喧囂一時。你瞧，一位河的女孩正跪坐在你的身旁，繼續著你的白描。
比起世上那些悠悠千年古城，你份屬年輕，除了曾經的殖民風霜，你擁有了這片土地的輝煌，留下風姿婉約的娘惹與峇峇。最有意思的是，你留下了鄭和船隊和漢麗寶公主的故事，因了你的寬容，才有了今天的三保山、三保廟和三保井。

如今，你的河床仍舊躺著片片青花瓷。單就這一點，你已非常了不起，為後來的我們贏得名正言順的身份：六百年的汗水、六百年的奉獻。過去，我們是這裡的使者；今天，我們是這裡的子民。

你知道，我祖先的腳步已經永遠留在了你的街巷，昏黃的燈光下，有無言的歌。

我知道，你既然留下了我的祖先，今天，你又怎麼舍得讓我再次流浪？

我們是古城的一部份，河水的一部份，歷史的一部份。

馬六甲，我心中的城，永遠的城。

注：很多年輕一輩的國民都不知道，1956年2月，巫華印聯盟主席東姑阿都拉曼和英國談判成功後，從英國回到吉隆坡，隨後風塵僕僕特地驅車150公里來到馬六甲，在一座草場宣佈馬來亞將於1957年8月31日獨立。

星洲日報／副刊‧文：孫福盛‧2011.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