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剛吃過飯，有人按門鈴，我以為是經常來坐的鄰居，不假思索的打開大門，見一個不認識的老翁說要賣手工藝品，門已經開了，就姑且看他賣的是甚麼。
他拎一個超級市場的塑膠袋，看起來輕輕地，好像裡面沒有多少貨。他掏出一張像玩具的小凳子給我看，我有點愣住，不知道這凳子有甚麼用途，他見我沒有反應，就說便宜賣，二十五克朗就好。我說我家沒有小孩，不需要玩具。他連忙說這不是玩具，是用來擺放花盆的架子。我接過來仔細看，這不過是三塊木板釘成的凳子，手工粗糙，沒有上漆，小孩子也會做，姑且稱它為花架吧，也嫌太素了點，擺上花盆恐怕連花都要失色。他說幫襯買一個啦，語氣幾近哀求，我打量他，雙眼浮腫，臉有菜色，戴一頂舊灰的毛帽，深藍的夾克也很舊，我把凳子遞回給他，他接過去時手在顫抖，我立刻聯想到柏金生病症，也許他有這種病。
二十五克朗不算貴，我就跟他買了一個。我取出一張一百克朗的鈔票，他很為難的說他沒有零錢找給我，我剛好也沒有面額較小的克朗，就說不然下次才買吧。他急壞了，連說話都結巴起來，他說不然多買一個吧，我說不要。然後他期期艾艾的說他有畫，請我看一看，我說我很快就要搬家，不要買不必要的東西。他已經掏出一幅畫來，那是十五公分大小的油畫，畫很小卻載大風景，一座小山有湖水環繞，山後還有較遠的山巒，山下零星的散佈小木屋，天是灰灰的一片。我一看就知道畫得不怎樣，甚至還很幼稚，他在一邊囉嗦，說給他八十克朗買一幅吧。我想，這種這麼菜的貨送我都不要，居然要八十克朗。
可是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心就軟了，那種眼神帶風霜，帶滄桑，還有絕望。我就說五十克朗。他痛苦的說六十，我說五十，不然不買。最後他無奈的答應，我跟先生浦俟借了一張五十克朗鈔票付給他，他連連道謝，然後離去。
●沒完沒了的推銷
我回到水槽邊洗碗，不一會兒門鈴又響，這次我比較小心，先在窗旁覷，看見剛才的老翁又站在門前。我便開門，他說他還有畫，畫的都是這附近的風景，我既然要搬家，不如買多兩幅畫作紀念。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已經拿出兩幅畫來，指給我看這是那個湖，那又是那個山，我也依稀認得出這些地方。他說兩幅畫賣我一百克朗，因為我懂得欣賞他的作品。我覺得好笑，我才不欣賞他的畫呢！
可是，不知道為甚麼，就是不忍拒絕他，一百不貴，花個一百克朗能使一個老人增加信心，也算行善。我就把畫留下來，他收了錢還不走，我以為他又有甚麼要賣，但他跟我訴起苦來，說這個月的電費超過三千克朗，沒辦法，只好出來賣手工藝品和畫作。我問他住哪兒，他說就住在鎮上，平時喜歡畫畫做手工，現在拿出這些來應急。又說他太太前年過世，他一個人日子很難過，我不知要說甚麼才好，他說了一陣子，浦俟見他還不走，就過來說晚了，夜路難走，又下雪，不如早回去。他就千謝萬謝，終於走了。
浦俟罵我花無謂的錢買一堆沒用的東西，我說就當做佈施吧，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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